我眼中咆哮而去的白天和黑夜我胸中汹涌而来的绿草和黄金炎帝的龙袍皇帝的内经泥沙俱下的泪水和表情我奔流不止的青春光阴我万马齐喑的血脉呼吸当我手执铜壶烫暖一河热泪谁是你醉而不归的舟子压抑怦然心动的胸口我展望斟满雷声的北斗黄河 一千张日记被你揭走一千张日记就是一千帆背影一千帆背影 你是卷土重来的怒吼当我牵着牲口赶着羊群 消失在你黄昏喧哗的入口当我拖儿带女扶老携幼在你的沿途生息漫游当我头顶火盆膜拜你博大精深的源头黄河 我渴望风暴后大地的丰收我的黑发白发三千丈的黄河我的飞流直下三千尺的黄河我的铁马冰河入梦来的黄河我的轻舟以过万重山的黄河我的带走我的照片带不走我的容颜的黄河我的带走我的歌声却带不走我的情感的黄河海水日升 淹不住心中的落日江河日下 埋不掉眼里的红尘我的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河我的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河我的不到长城非好汉的河我的不见大海心不死的河我的吹吹打打热热闹闹的河我的跌跌绊绊风风火火的河我的不见不散一个也不能少的河啊当石头化做泡沫当骨头化做浪波当高粱倒下一片鲜血当眼泪塑成一穗青稞当我双脚都沾满了泥水手里攥着一把苦活黄河 你是我累了时想唱的那首歌一道道鞭影驱赶着装满火焰和泪水的马车一首首民歌开满杏花打湿的村落豪饮北风 伫立在你的河东河西河南河北黄河 我是你看着长大的山脉山丹丹花开红艳艳 艳了你水做的峰峦涛筑的山坡天上星星一点点 一点就点燃你九曲十八弯的脉搏当我头顶烈日脚踏寒霜哼起那支儿歌您 就是我以梦为马的祖国
戴望舒《我用残损的手掌》 我用残损的手掌 摸索这广大的土地: 这一角已变成灰烬, 那一角只是血和泥; 这一片湖该是我的家乡, (春天,堤上繁花如锦障, 嫩柳枝折断有奇异的芬芳,) 我触到荇藻和水的微凉; 这长白山的雪峰冷到彻骨, 这黄河的水夹泥沙在指间滑出; 江南的水田,那么软……现在只有蓬蒿; 岭南的荔枝花寂寞地憔悴, 尽那边,我蘸着南海没有渔船的苦水…… 无形的手掌掠过无恨的江山, 手指沾了血和灰,手掌沾了阴暗, 只有那辽远的一角依然完整, 温暖,明朗,坚固而蓬勃生春。 在那上面,我用残损的手掌轻抚, 像恋人的柔发,婴孩手中乳。 我把全部的力量运在手掌 贴在上面,寄与爱和一切希望, 因为只有那里是太阳,是春, 将驱逐阴暗,带来苏生, 因为只有那里我们不像牲口一样活, 蝼蚁一样死……那里,永恒的中国! 这是诗人1942年在日寇阴暗潮湿的土牢里写下的一首情真意切的诗篇,抒发了诗人对灾难祖国由衷的关切和真挚的爱,同时也表达了对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解放区的向往。诗的前半部分写“我”用“残损的手掌”深情地抚摸在敌人的铁蹄蹂躏下的祖国广大土地:“这一角已变成灰烬,/那一角只是血和泥”。接着,诗人无形的手掌触到家乡一片湛蓝的湖水,现时“微凉”的湖水与昔日“堤上繁华如锦障”的美丽春光形成强烈反差,表现出诗人对敌人践踏故土的无比忧愤。为了使诗歌表达的主题不流于肤浅狭隘,诗人想象的世界由近拉远,由北到南,从长百山的雪峰、黄河的泥沙到江南的水田、岭南的荔枝、南海的海水。诗人选择每一地域中最典型的风景加以点染,它们既是人民的苦难与不幸的象征,又是侵略者罪恶的见证。“手指沾了血和灰,/手掌沾了阴暗”两句既是对上半段的总结,又与开头三、四行遥相呼应。 诗的后半部分仍在想象的世界中展开,描绘的是与前面灾难景象形成极大反差的心中渴慕的图景:那虽是“辽远的一角”,但山河完整无损,没有阴暗和血污。而是充满了温暖、光明和生机,“那里是太阳,是春”。与前半部分的哀怨、忧伤的基调相比,这一部分跳动着诗人按捺不住的快乐与激动;与前半部分意象快速流动的抒情相比,后半部分则显得安静而舒缓,使这首诗在感情的哀怨与欢快上得到了完美的统一,抒情风格显得变幻多姿。在那个以狂暴的吼叫代替艺术的凝想的年代里,这首诗像一朵美丽而永不凋落的奇葩:意象高度凝炼而不晦涩,感受细腻而不暗淡,深刻的现实内容与现代抒情方式完美地交融起来。